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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识不知曲中意,再听已是曲中人

每次想到你,回荡在耳边的,总归是首很慢的歌。

图片来自《脱掉高跟鞋》刘若英演唱会

不久前的预约,妹子大学刚毕业一年。 

当时见面的地点离预约的酒店还有一段距离,我和她寒暄了几句,逗得她笑起来。

熟络之后,我便在马路边打开手机导航,和她一里一外朝目的地走去。


转角的时候,她突然问我,“你一直都让妹子走马路靠里的吗?”

我点点头,“女生靠里比较安全,外面容易刮到蹭到。”

“那你还记得第一次告诉你这个道理的人吗?”她站在马路牙子上,踢飞一颗石子,“她现在还在你身边吗?”

红灯亮起,风也跟着停下,炽热的阳光里,人行道升腾起氤氲的暑气,记忆也跟着歪歪斜斜起来。


我眯起眼,“早就不联系了。”


— 配乐 —

歌手:刘若英  歌曲:后来


她叫NW,23岁,如果只看外表的话,完全就像一个元气少女,但据她自己说,炸毛的时候会变成扔元气弹的少女。她说自己喜欢听刘若英的歌,这让她在我心里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,毕竟以她的年纪,我十分害怕预约的时候我放一些舒缓的音乐,她却突然喊着让我换一首TFboys的。

 

我好奇她为什么会喜欢奶茶的歌,并怀疑她的真实年龄。她告诉我是因为一个小学弟,一个白纸到压马路都不知道让她走里面,被她教育了一顿才顿悟的小学弟。

 

小学弟和她是大学校友,在学校乐队认识,大学期间主要做两件事情,打架子鼓和追她。但大学四年,这两件事干的都算失败。

 

NW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,总觉的他们的心智犹如动物园里上蹿下跳的猿猴,幼稚到令人发指;比如小学弟就曾因为追不到她,在乐队演出的中途趴在架子鼓上嚎啕大哭起来,这不仅没让他获得NW的好感,还使得自己被劝退出了乐队。

 

但不喜欢,不代表不可以上床。

小学弟听说NW嫌自己不够成熟,便开始练习各种老歌。班级聚会的时候对着NW就唱了一首《后来》,“你都如何回忆我,带着笑或是很沉默”,抒发了了自己有朝一日被NW拒绝后的无奈和痛心,俗称卖惨。但是感情掺入过量,悲恸到跑调破音,逗得全班都笑得前仰后合。

 

小学弟坚称自己唱的比奶茶好,还和NW打赌说不信的话下次可以一起去听演唱会,顺便当面问下奶茶。NW没有相信小学弟的鬼话连篇,倒是发现其实小学弟高瘦斯文、年轻有力,如果只做肉体层面的交流,一切都还是赏心悦目的。

 

但NW忽略了一个事实,唱成熟的歌是不能够让一个人变得成熟的,比如逛街的时候,小学弟会把NW挤到马路外侧,然后踩着她的影子告诉她:“只要踩住了你的影子,你就是我的人了,永远逃不走,害不害怕?要不要做我女朋友?”

 

飞驰而过的摩托差点刮走NW的包,她揪着小学弟的耳朵告诉他,“你多大啦还玩这游戏,幼不幼稚?能不能绅士一点,和女生压马路要让女生走里面!真是比带孩子还累!”

 

小学弟非但没听,还顺势一把抱起NW,发疯似的跑起来,最后停在西直门错综复杂的立交桥下,头顶上汽车呼啸而过,小学弟喘着气,指着头顶上的忽远忽近的轰鸣,“快,抬头,这个位置……抬头看月亮……超美,我今天就当着月亮……发誓,我以后一定会娶你!”

Moon | 西直门

NW将信将疑地抬起头,月亮安静的像个盘子,嵌在立交桥交叠后留下的空间里,皎洁的月光透够缝隙洒落在四周,让她眯起了眼,一瞬间确实美的出了神。


随即一坨鸟屎径直坠落下来,在NW的脸上爆炸,顺带溅起了屎花。

 

“娶你大爷!xxx!我连做你女朋友都不答应!!你TM有种别跑!是不是你故意的!你回来!回来给我拿纸啊!”

 

小学弟仔细地帮NW擦干净鸟屎,两个人倚靠着坐在立交桥的桥墩下。

小学弟突然摸了摸特意蓄起的胡茬,装作忧伤地望向星空,冒出一个问题,“你有过哪怕一瞬间,爱我吗?”


“你大爷的又看韩剧了吧!尽问这种幼稚肉麻的问题。”NW一巴掌拍在小学弟的后脑勺上,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白里透红的脸,“嗯,等你再成熟点的时候,可能会有。”


小学弟疼的龇牙咧嘴,“好好好!那一会回去,请你走马路里面!”

大学毕业,NW去了一家外企做日语翻译,小学弟继续上学,联系一下子少了起来。NW的上司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,做事沉稳干练,工作里也处处护着NW,一下子就俘获了NW的少女心。


有次公司聚餐,两个人都喝多了,上司偷偷告诉NW自己有S倾向,问NW有没有兴趣尝试。

NW想了想,脑子里全是荷尔蒙的味道,就告诉他,“s……m啊!我听说过!我愿意做你的m!其实我也发现,你每次训我,我都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!”

 

“你有男朋友吗?”上司打着嗝问她。

NW想起了自己的小学弟,却只记得那是具年轻的肉体,全然想不起爱的感觉,“嗯,没有,只有炮友。”

 

此后半年,她和上司开房的次数可能比大学里和小学弟加起来还多,她被训练地可以像犬类一样熟练地爬行;可以在上司脚底下喊出“我是贱货”;可以在某个约定好的早晨把自己的TD遥控器放到上司的办公室门口。

 

上司偶尔会冷不丁地冒出夸奖,说这才是她自己本来的样子,但是每当月亮安静的像个盘子的时候,NW也会疑惑,这到底算是找到了自己,还是迷失了自己?

 

某天开房的时候,上司拿出来两张奶茶演唱会的门票,摸着她的头说晚上带她去看。她温顺地像只兔子,钻到上司的怀里。


她想问上司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奶茶的歌,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,里面是小学弟久违的兴奋声音:“歪?还记得之前说的一起去看奶茶的演唱会吗?我这次不跟你吹牛,真的搞到两张位置绝对超好的票,绝对到不会有鸟屎砸下来的那种好。你这种单身狗晚上肯定不会有事吧?”


NW的心脏颤抖了一下,是记忆对这条久违声线的本能反应。“额,我晚上还……真有事。”


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,“也是,怪我,临了才和你说,没提前跟你打招呼,那我看看能不能在朋友圈转卖掉。”


“好。那我先挂了。”NW想到,其实上司也不过是刚刚才和自己说而已。


“等下!NW,几个月不见,你不会有男朋友了吧?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,又有些怯懦。


“对!我有男朋友了!”NW抱着手机,望向上司,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,但上司的眼睛躲在厚厚的镜片后面,完全看不出表情。

 

那天晚上,她被上司带着去看演唱会,全身真空,身体却唤不起任何反应,她看到好几个高高瘦瘦的人影,都害怕他们一转身,就是小学弟的样子。


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,不是喜欢也不是愧疚,更像是一种来自过去回忆的审判。于是她咬了咬嘴唇,握着上司的手臂,把小学弟拖进了黑名单。

 

晚上,NW和上司躺在酒店的床上,窗外的月亮又变成了盘子那么大,月光和小学弟的声音一样温柔,呲溜一下钻进了她的身体,她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充满屎味的夜晚,和那个幼稚无比的问题。

 

她看着躺在身边的上司,忍不住问出声来,“你有过哪怕一瞬间,爱我吗?”

 

上司有些惊讶,沉默了半天,清了清喉咙,淡淡地说,“你把事情搞复杂了。”

NW把故事讲到这里,我打断了她,倒不是刻意想打断她,只是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极为有趣的问题,我问她,“那你上司和你出去逛过街吗?他让你走里面还是走外面?”

 

她想了一下,只是摇头,“好像还真没有,我从来都是走他后面,不敢和他并排。唯一一次是结束关系的时候,去年12月底,我和他一起吃了个饭,要求他送我去地铁站,但大概也只走了100米吧,然后他给了我100块钱,让我打车回家,接着就走了。”

 

“那你后来和小学弟还有联系吗?”我特别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,因为我想到了自己。其实每个男生在成熟之前都是小学弟。但可悲的是,让你变得成熟的往往都是你最在乎的人,而成熟的代价,通常是永远失去她。

 

“没有,完全没有。”NW撩起头发,笑着摆手否认,“虽然他对我挺好的,但我确实不喜欢比我小的男生。理智地来说,既然不合适,那我们就应该趁早忘了对方,对大家都好些对吧?”

 

我点点头,从理性上来分析,这样的逻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,因为如果确认对方和自己的性格不搭、观念不合,在一起完全不可能有未来,那么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就是放弃他并且忘掉他,然后继续找和自己更匹配的那个人,既节省时间,也不浪费精力。


“所以你已经完全忘掉他了对吧?”一边确认,我一边尝试寻找下一个话题。


“对的。”她脸上挂着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成熟笑容,“完全忘记,重新开始。”

 

话音刚落,她的手机亮起来,应该是有人打来电话。那时候酒店里除了空调的风声外再无其他声音,她的手机铃声就那样水泻银光般地飘散出来。

 


是刘若英的《后来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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